那是一個樹葉貼畫的單元,屬於一系列大自然工藝課程中的一堂。
為了讓美勞教育更貼近生活,與環境結合,這個秋天,我們像往年一樣,
在體驗了色彩的屬性之後,銜接了與季節相關的葉子花瓣,
來做造形與色彩拼貼的遊戲單元。
但是今年的樹葉貼畫,卻因著一片野薑花瓣,而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動。


我把一個多月,甚至數年前就乾燥好的樹葉花瓣全夾在厚厚的書本裏,
孩子們圍著我,一頁頁地翻閱欣賞…,我們有睡蓮、玫瑰、康乃馨、九重葛…的花瓣,
當然不乏相思樹、鳳尾蕨、楓香、菩提、鐵線蕨…等的葉片,
「這是銀杏,恐龍時代就有的植物!」一個男孩搶著回答,
而就在我們翻到野薑花瓣的那一頁,孩子們竟不約而同地齊呼「哇!好美喔!」,
那脫口而出的「好美!」,無需深思熟慮,不經審美判斷,
面對一片纖纖欲碎、溫潤如絲的小小花瓣,有的只是出自當下直觀的感動,
也許美好的事物就是這麼輕易地打動人心,單純而直接地憾動孩子的心靈。


而也許是大夥兒驚歎的氣息太濃烈,竟把沉睡多年的花瓣給喚醒了,
其中一片花瓣瞬間飛起,在我們的驚呼中翻騰而上,
一時彷彿有著陣陣清香隨之迷漫,見到花瓣飛起,
孩子們作勢一湧而上,一個個謹慎地伸出雙手,想要在這花瓣墜地之前將它拯救。
我瞬時憶起小時候站在巨大的鳳凰樹下,靜靜等待一陣善意的微風吹過,
好把成熟的花瓣輕輕送下,我也是這樣仰著頭、捧著手心,虔誠地像個信徒般,
想要接住那些花瓣…….,
突然一個孩子大叫:「我接住它了!,我接住它了!」,
我從思緒中回頭,正是那一向鍾愛暴龍、鹹蛋超人、超級賽亞人的男孩,
「我接住它了!,我接住它了!」他又興奮地叫,
雙手捧著那片猶似鮮活、重不及毫髮的野薑花瓣,
卻彷彿像護送著千金貴重的聖佛牙般,小小的臉蛋秉息凝神,
深怕一個輕微的呼息就會害這花瓣跌墜深淵似的,慎重地遞到我的面前來,
這時我呼應他的恭謹,也虔誠地捧起手心來,
這神聖的一刻,不為領取第一名獎狀、模範生勳章或優勝匾額,
只是因著一片薄如輕翼般突然飄起的花瓣,讓我們一同領受了美的奇蹟….。


下課時,小男孩還是免不了被媽媽數落了一番:
「怎麼貼得這麼少?都在玩對不對?」,
我突然辭拙而哀傷地不知道如何向一位不知情的媽媽解釋,
一個小時前我們曾那樣深深地感受著奇妙的美的經驗:
那野薑花瓣如此輕盈,這美的感動多麼深重啊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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